不月生香

Dreamland_

『祺我』莫比乌斯

莫比乌斯困住你我。












00.  

  有的人终其一生不过希望把自己活成故事。  可惜如此一来纸张一转便能扭曲成一个巨大的命运的环,把我们都困在里面。

01.  

  烟花映在马嘉祺的眼里,两次。  一次是他直接看见的,绚烂华丽,一瞬即逝。

 另一次是他不经意窥到的,印在玻璃上,片刻留存,虚浮失真。 “有点让人上瘾嘛。这些划破冷空气爆裂在巨大夜幕之下的光,还蛮有点来之不易的味道。”马嘉祺想。

  在他尚未行至而立的这些年岁里,破天荒地头一次萌生这样的想法。其实不如这么说,在此之前他讨厌极了这些他所谓“伤眼睛”的玩艺,防着它们,嫌恶极了,像防一场肆虐的瘟疫。 

  从前不喜欢,后来成习惯。

  可旁人说马家公子活得像末日那样苦,到这才睁眼瞧见点亮色。

  手机振铃,一连串,马嘉祺没法不理。他还惊讶于自己刚刚的心理活动——在她走后第一回泛起涟漪——现在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新年了啊,情有可原。

  群发的消息,回不回都是客套。马嘉祺不停刷新界面,一条一条回得烦躁索性群发了一句“同乐”。

  直到再也刷不出来什么其他内容了,他才不死心地关掉手机。

  又是一个破天荒的第一次。

  可今天不过就是和以往每年一模一样的另一个新年的伊始。只是……只是她没有发来问候消息,连群发也没有。总是大年三十23:59发来第一个祝福的人,今年终于失了约。

 算算也有几年,她早该如此。大洋彼岸的那个人家境本就不错,现在的生活该是乐不思蜀了吧,怎么有空想起这边的旧人。

  但马嘉祺反倒不知哪里觉得有点不习惯,总感觉空落落的。

  啧,多稀罕,马家公子推了各家邀宴,在家里冷冷清清念着旧爱。

  多稀罕,马公子的旧爱。

02.  

  新年第一天,万事皆宜,尤宜革新。

  离重庆多么多么远的欧洲,在传闻中变幻无数次面孔却始终美如蛇蝎的马公子的旧爱打包好行李准备回国。

  昨晚和几个中国朋友一起过了年,吃了顿饭,犹豫半天还是没点开群发的提示消息,反倒像闲得发慌一样,点开几百个对话框,一个字一个字地打着“新年祝好”。到马嘉祺的时候她顿了顿,点开了输入却不知该怎么发,删删改改最后选择性放弃。

  她这才想起来他们早分了。

  早就不用发这种过目就忘的祝福了。

  那是她人生中唯一一个前男友,对她来说曾经从没想过分开的伴侣。现在他们相隔这么远,她想起来就有点为自己不平。大好青春换来分离,那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谈。她有时候在半夜长吁短叹地回忆青春,常常想问自己,甚至去问他,谈恋爱的那几年是否有过一点真心实意的喜欢,分开的这几年又是否有过哪怕一点追悔。

  有没有认真看过她发的消息,有没有发现她总是提前一分钟开始和他兜圈子说各种各样花样翻新的场面话,故意装作不熟或者发错人的样子和他隔着网络笑笑闹闹,有没有在某一刻也会像她一样突然心动到无法自持,于是拼了命地平心静气。

  

  她一度很喜欢韦礼安,喜欢听他唱“但我知道我会愿意等”,听他扫过吉他的弦不紧不慢地开口。

 

   最喜欢听他唱《有没有》。

 

   “你有没有爱过我

   有没有想过我

   有没有有没有也会有一点心动的时候

   但是说不出口”

    …… 

   那几年她就一直这样努力营造恋爱的氛围。

  马公子几乎从不说情话,就算是那么宠溺的一句“别闹了”,从这位备受青睐的马公子口中说出来也一点不讨喜。

  可是既然如此厌恶,为什么要在她那么向往有他的未来的时候不作逃脱,反而站到她面前一字一句告诉这个涉世不深的小女生她还有梦可做。

  其实梦可以是真的,我有点喜欢你。

  他正看着她的眼睛,这个场景她永远不会忘记。

  

  

  反正隔着那么远,问问也不会吃亏。她每次想说服自己,最后又都算了。  也没那么想问,就是有一点不甘心而已,她想。

  什么不甘心,你就是舍不得他。

  怎么可能!这次不同啊!听说国内某位马公子起势飞快,我想回去见识见识。  得了吧,就是同一个人有什么好见的。

  

  我就是想看看这位马公子的生活是否像我曾爱的那位马公子一样光芒万丈。

  都说了早就放下了!

  只是好奇而已!

    

  但她其实还是有一点不甘心。为什么他看起来已经拥有新的生活,而她明明早就远走高飞,心还被牢牢地困在山城。

  商圈美女那么多,莺莺燕燕的,他早就忘了她了吧。

  

  如果马嘉祺早一秒点开她的头像,一定会看到正在输入的字样。

03.

  马嘉祺听说她要回国了,两个小时以后飞机就要落地。

  曾经的共友从万里之外打来越洋电话,八卦兮兮地问他们这是和好了吗?

  “早知道有今天当初分开干吗?”好友笑得一脸贼样,隔着电话都能想到。马嘉祺还在发懵,当初哭得天崩地裂,一口一个“永远不会再回来”的那个小姑娘,现在却又回来了。

  他难得心甘情愿信了她的话,这次她却学会骗人。

  “没……”他开口,话还没完对面就自信地打包票:“你就放心,我都明白。兄弟人在海外心在重庆,实在有需要打个电话,我连夜飞回来非给你们撮合成了。”

  哪来的这朋友,现在绝交还迟吗。

  他还记得直到她收拾好东西到了机场,他才听见助理着急忙慌来报告。

  那时的他心高气傲,刚进商圈小获名气,正是浮躁的时候,像头刚学捕猎的豹子,迫不及待就想大开杀戒一举中的。

  不怪她要走。

  那时的他还没有尝过受打击的味道,逼着自己自律又不能掩藏内心的骄傲,于是将许多沉重的负担都抛给了她,现在想想的确自私得过分。

  不怪她骗他。

  那时的他以为这不过是又一场赌气,气自己太急着出成绩不懂陪伴,气哪个女人与她为了自己而针锋相对。但等他姗姗来迟,没耐心地想拉她回去时,她已经预备着过安检了。

  不怪她去了这么多年还哽着一口气说要回来。

  她说:“嘉祺,我很喜欢你,但是喜欢你总是让我自己很不高兴。”

  她问,嘉祺,你还想谈吗?

  助理本来走远了,没成想接了个电话回来就为难地说一个大单子改了时间。马嘉祺更加烦躁。

  她于是低了头,突然温和地说:“我知道了,嘉祺你去忙吧。”

  平静得就好像刚刚哭得崩溃又惨烈的人不是她一样。

  然后她走过了安检门,低头输入了什么。

    然后她上了飞机,一去几年。

  “分手吧,我提的。”马嘉祺的手机上赫然弹出这样一条消息。

  马嘉祺闭上眼睛,想起了那天晚上他看见的烟花。

04.

  什么叫梦?不是梦。

  马嘉祺那时真的很喜欢她。

  十几岁的惊鸿其实很好找。

  一向苛于律己的马嘉祺只用了一眼就找到了她,穿着再普通不过的校服笑起来却是肆意又张扬。马嘉祺没见过这样的笑,因此印象格外深刻。

  所以当高考完出考场,这个小姑娘扬着这样一个笑走向他的时候,所以当笑的原主告诉他,他是她的青春里最好的一场梦的时候,他说了好。

  但是你懂少年人,不甘输,渴望赢,一心变成熟,唯恐赶不上蜕变的末班车。

  他开始觉得她幼稚。

  像个小孩,不懂事还无厘头。

  为什么不敢看烟花?为什么嗜甜如命?为什么拉着他花费一整天坐公交环城?为什么总喜欢在他工作的时候讨吻?他不明白。

  只是所幸他也不喜欢烟花、他不抗拒吃甜食、坐公交那天他正好没事。

  只是所幸他也还很喜欢她,也常吻她。

  因此在这样彼此都能接受的范围之内,他都纵容她的奇思妙想。

  他们一起在外面点烟花的时候拉上窗帘。

  但他总忘记她的爱是不加解释的迁就。

  怎么会有人就算撒野都能够巧妙地回避触及底线?怎么会有人能恰好巧合到某一秒,让他看见红灯亮起后的倒数,而这么偶然,三二一,马路对面的大屏上就会出现他名下集团首天投放的新作短片,片尾写“情人节快乐,我爱你”?

  怎么会有人提前一分钟送上23:59的新年祝福,提前一分钟就精心准备着让他那甚至不用猜便能历历在目的平静生活添上一点喜气。

  他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甚至清晰如昨,只是太迟了而已。

05.

  他们还是见面了。

  马嘉祺看着好友发来的航班信息,叹了口气。出门跟助理交代了一句,推了下面的单子给另一位高管去谈,然后踩油门上高速,走最快的路去了机场。

  她拖着箱子出来的那一刻和马嘉祺恰好对上眼神。

  好眼熟的人。

  呦,可不就是她不远万里回来看的那位马公子。

  

  谁受得起马公子这么等。

  

  可下一秒马嘉祺就向她走去,沉默着向她致意。到她面前,一言不发,略略思索之后终于开口,却干脆得仿佛是在宣告一项会议决定。

 “我还想谈。”

  

  你还想谈吗?我还想谈。

  多少年的心结有了答案,本该是一件值得庆祝的盛事,但她变了那么多,甚至都不笑了。她还像几年前赌咒发誓要诀别时一样哭了,但看起来没那么伤心。她问谈什么?谈友谊还是谈爱情?如果前者大可不必。

  原来大家都还记得那一次不欢而散。

  马嘉祺来的时候作好一切准备,一路痛骂几年前的自己像个畜生。他的心在想到她那天的悲伤时疼得让他窒息,于是他在一小时之内明白了口是心非这个道理。在她面前,倔强是蠢人才会用的把戏,只是可怜白瞎了这几年他一直甘当蠢人而不自知。

  还称什么马公子,还夸什么前途光明,连这点弯弯绕都要花几年去厘清。

  于是他听到这句话心脏狂跳,比那个听到心上人告白的少年还要激动得多。

  记得就好,记得就好。

  他那时洒脱自在,骄矜自持,现在有点千载难逢的忐忑。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情难自持。

  等着等着,后半句却迟迟没等到。马嘉祺艰难地从回忆中把自己拔出来,以一个成年男人,一个堪当重任的商业新星的身份,特别是,一个爱慕者的姿态,去期盼她的应允,和那一点他其实想念已久的娇气。

  他在等她迟疑地说“嗯”,然后不迟疑地投入他的怀抱,然后被他裹在风衣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就像她很久很久之前说想要试试看的那样。

  这么久了,会不会她不喜欢这样了?

  没关系,她怎样都好,打他骂他都好,只是一定要记得让他抱抱她。

  这个拥抱来得有点迟,希望她千万不要介意才好。

  她迟迟没有动,没有说话也没有走开,抬手擦掉了眼泪。

  

  她说:

  “马嘉祺,几年了,太久了。

  这几年你会想起我吗?

  我等了这么久,都要放弃了。马嘉祺。”

  

  她说:

  “你看,你变了好多,我也没以前那么爱笑了。

  你喜欢的好像是以前的那个我,但我不是以前了。

  这几年在国外,我过得没那么好,端过盘子站过收银台,有时候要很狼狈地在桌子缝里捡小费。我好多次想过要回来,回来跟你和好,后来就不想了。”

 

  突然她语气一变。

  

  她说:

  “我一直到刚刚还很想你,现在有点失望,对自己失望。

  我一直到刚刚还想着一定要去见见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你不是以前的马嘉祺了。”

 

  记得几年前她好像也是这么冷静。他只见过两次这么冷静的她,两次都在这里。

  她突然想起他话里的意思。

  所以她也略略思索,学着他的样子。

  “马嘉祺,我有点累了,我们就这样吧。”

  然后她终于绷不住眼泪,哭得歇斯底里,比以往每次加起来都撕心裂肺,让听的人都深感肝肠寸断。

  她穿着高跟鞋蹲在柱子底下,身边是没收杆的行李箱,嚎啕的样子让过路的旅人无措,更让马嘉祺慌神。

  她哭喊着,头发都散了,粘在脸上,妆花了,狼狈不堪。长时间飞行的憔悴经过粉饰堪堪被各种各样的化妆品勉强遮掩,这下终于被看个明明白白。

  “马嘉祺,这是不一样的……

  谈恋爱不是工作那么简单地说要齐心协力地合作就能共赢的事情。

  嘉祺,我们没可能了,这次真的没可能了……”

  

  她突然发狠了一定要让自己死心,只是看来怎么会有点得不偿失。

06.

  莫比乌斯能困住一条线,当然也能困住你我。

  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恭喜你,好像已经率先挣扎着走出了这个死循环。

  我呢?

  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一个傻瓜叫马嘉祺,他真傻,甚至以为那个环早就不在了。

  可是直到不久前他才发现啊。

  他还被困在里面。

  一直被困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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